“我能抗拒一切,除了诱惑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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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尔德说:“我能抗拒一切,除了诱惑。” 可是我们的日常偏偏充满了对各种诱惑的理性抗拒:
清晨恼人的闹钟,美味但热量太高的食物,诱人却昂贵的商品,漂亮的异性;
对同事和家人发脾气,学习和工作慢性拖延症,需要专注时偷懒刷朋友圈;
思维上的路径依赖,道德上的急功近利,战略上的投机取巧……
如果你已经成功抵抗了一个诱惑,那么面对接下来的诱惑,自制力是增强了还是削弱了呢?社会心理学家 R. F. Baumester 和同事用一个经典的“巧克力和萝卜”实验,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他们邀请受试者到实验室参加一个智力解谜游戏。
研究人员在实验室里故意烘焙了香喷喷的巧克力饼干。
一组受试者被邀请品尝了甜脆的饼干(“不纠结君”);而另一组受试者眼睁睁看着触手可及的饼干,却被邀请品尝白萝卜片(“纠结君”)。
研究人员告诉两组受试者,测试的主要目的是看他们能否解出接下来的几何解谜游戏。这个智力游戏其实是无解的,研究人员关注的是受试者坚持努力多久才放弃。也就是一个对自制力的测试。
结果发现,“不纠结君”组顽强坚持了 20 分钟才放弃解题,而“纠结君”组平均坚持 8 分钟就放弃了 。对巧克力饼干的抗拒,显著削减了“纠结君”们随后的自制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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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aumeister 的著作中,提出了一个理论来解释这类现象,叫做“自我亏空”:我们每天的意志力储备像肌肉一样,都是有限资源的。抗拒每一个诱惑,都需要从理性军火库里取。库存过低时,自制力就乖乖缴械投降了。
古典经济学的基本假设,把我们当作”理性人”,有着缜密清晰的目标函数和像天鹅绒一般质地均匀光滑的行为逻辑:沉着,聪慧,素处以默,妙机其微。
最近三四十年的认知行为学研究却越来越让我们了解真实的自己:人利用理性,如同雄鹿用尖角、狮子捕猎物,只是关键时候用一下而已,我们大部分行为依靠直觉、情绪、惯性和从众。而那个理想化的“小理性人”,就像一个想要驾驭大象(直觉、冲动、情感)的驯象师。
“决策力不足 8%,请马上充电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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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领域的研究,本来是从自控力开始的。但是,后来研究者渐渐发现,我们的决策行为对意志力的消耗,和抗拒诱惑对意志力的消耗,是如出一辙的。连续决策不但会降低“决策者”的自制力,同样带来决策质量的下降。
有研究者将选购汽车的真实顾客作为受试对象,让他们在多种配件中进行连续选择:比如 10 种方向盘,25 种引擎类型,26 种外观颜色,56 种内饰颜色等等。
实验发现,购车顾客首先面对的决策越复杂,他们就越可能干脆选经销商推荐的标准配置。
比如说,如果让你先从四种变速杆中选一种的话,你只有 28% 的几率选择经销商推荐的标配,这是接近随机概率的;但是,如果你已经先在眼花缭乱的内饰、外饰和轮胎个性化配置中做了 N 多决定,那么选择变速杆标配的概率就升高到 41%。
做的复杂决策越多,决策质量就越差,并且更加倾向于接受经销商的推荐。在上面提到的汽车配置决策中,后一组(决策复杂度较高)购车者平均多花了 2000 美金。
所以说,不能责怪大妈不会选择理财产品。如果让你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数字迷宫中转悠个把小时、不停做决定,那么你也非常有可能乖乖从了某位理财经理的推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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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决策疲劳”现象,在大妈和法官身上同样适用。
斯坦福大学的 Joanthan Levav 和以色列本·古里安大学的 Shai Danziger 研究了以色列法官做出的 1100 个假释决定的数据(都是资深法官,平均职业经验为 22.5 年)。他们发现:
如果一个申请假释的犯人恰巧被安排在上午九点出庭,那么法官对他的假释申请做出批准的机率高达 70%;如果他恰巧被安排在下午四点钟出庭,假释批准率只有 10%。
法官也是人,连续决策导致理性电量衰竭,决策质量下降。在理性电量过低的条件下继续做决策,大脑静悄悄地启动”省电模式”。
在处理决策类任务时,省电模式有两类形式:
1. 依靠直觉抄近路。抄近路就是不再理性地在多个维度中权衡、取舍、平衡,而是只看单一维度,比如哪个最便宜、哪个最好、哪个最畅销;或是不计后果、冲动任性,或是偷懒选择默认的缺省选项。
2. 什么也不做,即拖延决策。法官选择“不批准假释”,是基于未来仍存在假释的机会。而如果现在批准假释,无疑是存在风险的——该犯人出狱后再犯。当我们理性电量不足时,往往会更加抗拒决策带来的不确定性和风险,“不作为”貌似为未来保留选项,其实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,往往成为日后更多问题的隐患。